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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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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 章

越菱枝差點從座位上掉下去。

她扶著桌角,被懷虛這一句嗆得連連咳嗽:“師父,您就別擔心了,我們用不著沖喜。”

蕭元野按按眉心,頗有點無奈地跟著越菱枝的話說:“什麽沖喜,人家都是家中老人不行了才沖喜,您這怎麽還自己咒自己啊。”

剛說完,立刻挨了懷虛狠狠剮過來的一眼。

這小子還敢提!要不是之前裝病,自己至於拿這個當借口嗎!

蕭元野頭疼。

他是提過,想讓懷虛幫忙催催成親的事,誰知道老人家有心無力,醞釀半天就醞釀出這麽一句。

蕭元野一時激動,手放下來撞到了門框,疼得他齜牙咧嘴。

懷虛看著他這副表情,說實話看不出痛苦,還以為又在使眼色。

老頭兒努力解讀了半晌,才敢磕磕絆絆開口:“那……那也不是不行啊。就當為我沖喜了!長痛不如短痛,你們就不能為了我,咬咬牙把這個親事成了嗎。”

說著,目光緊緊追隨越菱枝。

越菱枝正要把這事掀過去,突然想到那封契書。

她和蕭元野有假成親的約定,若沒騙過師父,這事沒法收場。

“師父您放心,我們這幾日就成親。”

她答應得太幹脆,連蕭元野都揉了揉耳朵,不可置信。直到越菱枝暗暗與他對上目光,無聲地用口型提醒他“假的”,蕭元野才清醒。

他竟有那麽一刻,當了真。



越菱枝有傷,這幾日不便去書肆,更何況金雀嚴防死守,只要她一起身就如臨大敵,根本沒法出院門。

因此她臨時托了竹蘭聲幫忙照看鋪子。竹蘭聲正閑著沒事做,樂得幫忙。每逢黃昏時分,還一定要帶著賬本和瓜果點心過來看望她。

“阿枝,你聽說了沒有?”竹蘭聲人還沒進門,聲音先至。她嗓音清脆亮堂,越菱枝坐在榻上繡帕子,聞聲放下活計,歡喜地擡起頭,她很愛聽竹蘭聲說話。

清脆的聲音越來越近,竹蘭聲笑著踏進門:“街上都在傳,蕭小將軍要成親了!”

她將賬冊拋在桌上,從銅盆裏掬水凈了手,這才跑到越菱枝面前輕輕擰一下她的臉:“阿枝,我昨兒問你,你還不承認!”

越菱枝笑著討饒,掀開盒子拈了塊定勝糕吃,撇撇嘴抱怨:“又不是我讓他娶的,況且只是做戲罷了。”

“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。”竹蘭聲琢磨片刻,說,“蕭小將軍看起來挺上心的。你是不知道,這幾日他還派了侍衛在書肆裏守著,不就是想等那幫人再上門,來個甕中捉鱉,替你報仇?”

越菱枝跟她思路不一樣,聞言立刻著急地傾身向前:“他派侍衛守書肆,那還有人敢進去買書嗎!”

這是要斷她財路啊?

竹蘭聲一時語塞,半晌,拍著腿放聲大笑,花枝亂顫:“不行,這話我早晚要讓小將軍聽聽!”

笑過了,才忙著安慰她:“放心,別總疑神疑鬼的,小將軍沒壞心思。他安插進來的侍衛看著跟旁人沒什麽兩樣,只是隔一會兒進來轉一圈而已。這幾日的賬你也看了,不是挺好的?”

隨即垂眸瞧越菱枝的手腕:“我看你這傷好的也差不多了,不會過幾日我再來看你,你已經嫁到對面去了吧?”

“才不會呢。”越菱枝別過臉,“誰要跟他住在一起?我們只是互利的關系。”

他打算利用她尋秘密,那她就要利用他找哥哥,誰也不欠誰。

至於成親,大婚,洞房,住在一起……想都別想。

“哎,我說真的。”竹蘭聲興致勃勃湊過來,附在越菱枝耳邊壓低了聲音,“小阿枝,我看蕭小將軍挺結實的,真不準備嫁過去試試……?”

電光火石之間,越菱枝倏忽明白了她言語間揉著的暧昧纏綿之意,頓時惶然如驚弓之鳥,猛地伸手將人推開,羞紅了臉:“竹姐姐!你胡說什麽!”

竹蘭聲笑得前仰後合,直錘桌子:“越菱枝,瞧你嚇的,可別為了我再把手腕弄傷,我就說說嘛!”

那邊金雀忽然打起簾子進來,面色煞白:“姑娘,方才有人趴在墻頭往裏看,被小將軍的侍衛捉住了!”



越菱枝的傷並不太嚴重,此時已經能正常走路。盡管如此,金雀還是小心翼翼扶著她,兩人第一次進了對面丹楹刻桷、雕梁畫棟的蕭府。

庭院當中跪著個瘦弱的人影,五花大綁,頭被樓藥按在地面上,動彈不得。越菱枝打眼一瞧,只覺得熟悉。

樓藥見越菱枝來了,立刻吱哇亂叫:“越姑娘!您都不知道當時有多驚險!這個人,就是他!小的趕到時……”

他說起來就沒完沒了,若非別人打斷,一整日也止不住。越菱枝只得徑直吩咐:“樓藥,你先松手,讓他把頭擡起來我看看。”

那人這才有了動靜,掙紮著探身,奈何手腳都被牢牢縛住,只露出蹭了半邊塵土的臉,眼裏倔強的神采分明。

越菱枝終於認出了是誰,一怔,失聲喚:“寧意?”

寧意,她哥哥越風衍最器重的小廝。

她慌忙趕上前去扶,聲音已經露出哭腔:“寧意,怎麽是你?我哥哥呢?”

寧意顯然也認得她,眼裏怔怔流下兩行清淚,卻自始至終沒有出聲。

蕭元野不知何時從內院走出來,揣著手在她身邊站定,神色不覆散漫,忽然出聲:“越枝枝,別問了。”

他漆黑的眼透不出半分情緒,兩根修長手指鉗住了寧意的下巴。

寧意掙紮著,張開嘴嗚嗚哀嚎,蕭元野漠然掃了一眼他的唇舌喉管,松開手:“看出來了嗎,他啞了。”

極淡的一句話,輕飄飄隨風而散,卻重重砸在越菱枝心裏。

她急切又茫然地回身吩咐金雀:“不是有紙筆嗎?快回房裏拿最好的宣紙墨筆,讓他寫。寧意都能回來,我阿兄肯定還活著!”

“越枝枝,你別激動。”蕭元野擡手虛攬著她瘦削的素肩,感受到掌下柔軟的肩胛骨輕輕顫抖,越發攬緊了些,放輕聲音哄她,“不著急,慢慢來。”

他實在不忍心這會兒打破越菱枝的美夢——寧意其實不會寫字。

方才樓藥已經試過了。

果然寧意一個勁搖頭,越菱枝才反應過來。越家本身不重視讀書,小廝侍女全都大字不識。她阿兄自己還沒考上功名呢,更遑論身旁的小廝。

寧意不識字,又說不出話,這下麻煩了。

越菱枝六神無主,又迫切需要知道這來之不易的有關哥哥的消息。

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蕭元野,手指悄悄攀上青年緊束的袖口,以微弱的力度向下拉了拉,眼神可憐兮兮:“小將軍。”

“這是我哥哥的小廝。”她泫然欲泣,“小將軍能不能幫幫我,或許有辦法能問出兄長的下落。”

蕭元野嘆氣。他本還想賣個關子,沒辦法,誰讓越菱枝著急:“別慌,我有辦法。”

手下嚴陣以待了幾日,本來是要好好對付這個新逮住的出頭鳥。可是防咬舌自盡、防毒發、防反撲的招數用了個遍,那人卻只會嗚嗚哀嚎,既不還手,也不狡辯。樓藥仔細檢查過,才發現這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啞巴。

蕭元野看他始終朝對面張望,幹脆遣人去找越菱枝過來。

只是他沒想到這人會是越風衍的小廝,神情微沈。

“接下來我問你的話,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行,明白嗎?”

寧意點了點頭。

蕭元野覷著越菱枝神色,感到姑娘攥住他袖口的手指一緊,心尖顫了下,幹脆問出最關鍵的問題:“越風衍還活著?”

寧意再次點頭。

越菱枝的力道瞬間一輕。

蕭元野側過臉看她,見姑娘如釋重負,蒼白的唇角也彎出笑,心跟著定了定,繼續問:“他還在京城?”

寧意遲疑一下,先點頭,再搖頭。

“估計他也不知道你兄長如今的位置。”蕭元野回頭跟越菱枝解釋,果然寧意的眼更亮了幾分。

“這樣啊。”越菱枝不可避免地有點失落,垂下眼睫,聽耳畔蕭元野溫厚地問:“還有什麽想問的?”

寧意也看著她,越菱枝於是靜下心,試圖找到最重要的問題:“哥哥是因為得罪了人,被仇家綁走了嗎?”

出乎她意料的,寧意居然緩緩朝她搖頭。

越菱枝這下有點摸不著頭腦,蹙眉努力猜測:“不是?還是你不知道?”

寧意始終搖頭。

越菱枝的聲音顫抖起來:“那,想救出我哥哥,是不是要對付很厲害的人?”

寧意看著她,眼底逐漸蓄了淚。

越菱枝明白他想告訴她什麽。

大姑娘,不要以身涉險。

哥哥不希望她去京城。

她深吸一口氣,攥著手心,盡量保持冷靜:“如果不希望我牽涉這些事,你來找我做什麽?”

眾目睽睽的註視下,寧意掙紮著,樓藥見狀,趕緊幫他解開了繩索。

寧意擺脫束縛,立刻站起身,從心口的位置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紙。

湊近看才知,那本是很大的一張宣紙,只是因為折了一遍又一遍,疊得四四方方,以至於握在手裏能遮住大半。

寧意顫抖著將紙展開。

偌大的紙幅,卻只寫了五個字。

“去找外祖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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